爹的宝,我的宝
人文科学系语言文学1101程亚平
爹说:妞,你是爹的宝!妞说:小鸟,你是我的宝!
(一)还记得小时候,我是个小姑娘的时候,爹爹送我的那只小鸟,它的名字叫什么我忘记了,只记得是一只瘸了脚的,折了翅膀的灰色小东西。爹说:那天他在梧桐树下站着,正值阳春三月梧桐花开的正繁盛时,满院的梧桐花香。一只大鸟在树上啄虫,虫没有捉到却丢了它的幼崽,正巧被爹爹瞧见了,就带回来给我了。我问爹说:爹,那只大鸟去哪里?爹说:它飞走了。其实爹知道,当他捡起这只瘸脚的折翅的鸟时,那只大鸟在梧桐树上焦躁的煽动着翅膀叫着,梧桐花都掉了一地。爹说让我好好照顾它,不要让哥哥知道了,否则它会被哥哥弄死的……就像那落了的叶的梧桐花一样,从此,它就是我一个人的了,是只有我和爹知道的秘密!
(二)我在想,想什么呢?想那只多少年前丢了幼崽的大鸟,不知道它去了哪里?现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早在几年前就被砍了,也早就盖起了两层新房,正好我书房的这一边是曾经梧桐树生长的地方。大鸟啊,我知道从前你的伤心,我知道从前你的焦心,因为那时梧桐花都被你打掉了。也许你恨梧桐树,也许你也恨我的爹爹,可是,你恨我吗?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我亏欠你的。但你知道吗,那时那只受伤的小鸟也就是你的孩子,它的脚好了,翅膀也能煽动几下,我高兴坏了,跑去告诉爹爹,爹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,问我:要是它会飞了,你放它走么?我毫不犹豫的说:不!也许,那时我就应该放了它吧!就不会有大鸟你的悲伤,也不会有许许多多的故事了……
(三)过了好几周,小鸟的脚好多了,翅膀也好了,也能在小范围的空间飞动了,有一天,这个我和爹爹的小秘密被哥哥知道了,他跑来抢我的小鸟,哥哥说:让我玩玩就还给你!我就是不给他,只要一给他,小鸟就会死的,那么我和爹爹之间就没有这个小秘密了,我哭喊着不给哥哥玩,最后爹爹做了个小铁笼,把小鸟装进去,告诉哥哥只准看不准带出去玩,就这样小鸟有了自己的家,也就有了束缚,因为它找到妈妈的机会就更小了……可是小鸟似乎很乐意这个小铁笼,因此我把自己所有的小玩意拿来同它玩。那时候梧桐花还开着,我常常在午后带着我的小鸟和爹爹去田里,小鸟似乎很兴奋,不停的在铁笼里来回转,不停的叫。爹爹让我坐在田垄上同它玩,我跑到路边摘来许多小花送给它,用泥巴做成小泥人送给它,可是它貌似不喜欢。那时的天很蓝,没有一点风,温暖的太阳照在我的脸上,它的脸上和爹爹厚壮的脊背上,我带它去了一块麦田地,那绿油油的泛着耀眼的光,麦田旁是一大片油菜花地,我跑过去摘来一大把黄灿灿的花和小鸟玩,我把花瓣一一摘下来从它的头顶撒下去,它好像很开心,啄了几个花瓣跳来跳去,不一会被我装饰的像只小黄鸭,我咯咯的笑了,它也笑了……笑声回荡在那片麦田和油菜花田里!
(四)爹责备我糟蹋了一大片麦田和油菜花,我天真的对小鸟说,小鸟,小鸟今天玩的开心么?小鸟叫了几声,好像在说:开心,开心!爹笑了,笑的满脸褶子。爹用右手牵着我的左手,我用右手牵着小鸟,爹的左肩上架着一根锄头,我们一起傍着夕阳回家。春天的夕阳是温柔的,像爹爹的大手掌,春天的天空是湛蓝湛蓝的,像爹爹的笑脸,春天的花是灿烂的像爹爹的爱一样。爹说:妞,你是爹的宝,妞说:小鸟是我的宝!爹问:为什么小鸟是你的宝呢?我说小鸟是爹送的!春三月的阳光是温暖的,春三月的梧桐花是沁人心脾的,春三月的小鸟是可爱的,春三月的妞是天真的,春三月的爹爹是幸福的!
(五)人常说,好景不长,也许就应验了那句话。我们的生活没有什么是一帆风顺的,人总得为幸福付出点代价,所以在长大的过程中,我们会明白很多故事,很多之前不在意的人,事,物,会想通以前我们总是钻牛角尖的事情,对于我们是一样,动植物也同样。时间愈久,有些东西沉淀的愈深,不是想不起而是不愿想起!
(六)几个星期后,经常回家见不着爹爹,娘说:爹病了,需要看病住院,过几个月就回来。我点头答应着。娘说:妞,你爹说让你在家听哥哥姐姐的话,照顾好小鸟,等他回来买糖给你吃!我问娘爹什么时候回家?娘说:很快!大人的话,小孩总是信以为真!因为我知道爹从来不骗我,可是,娘说很快但却让我等了好几个月……
在那几个月里,我每天带着小鸟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,等着哥哥姐姐,等着爹和娘。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几个月里树上总有两只大鸟,在梧桐树稍飞来飞去,我那时候大概不知道他们是为了小鸟。我把铁笼抱在怀里,看着我的宝,想着爹。我的宝,它已经长得很丰满了,全是灰色的毛,两只小眼睛炯炯有神,时不时的看看我,它以前的伤早都好了,现在几乎长成了一只大鸟!“小鸟,小鸟,你说爹爹什么时候回来,是不是很快呢?明天是不是就回来了?啊,对,爹明天一定会回来的而且爹还会买回来许多糖果,到时候给你吃好吗?”。我看到哥和姐正好放学回家,我就跑过去拉着姐姐问:姐,爹明天是不是就会回来,给我买来糖果?姐说:妞听话,爹明天回不来,不过会很快的。我不高兴的说:我刚问小鸟,小鸟都说爹明天一定会回来的啊!姐姐说,妞什么时候变得更乖,爹就回来了,去和哥哥玩姐姐去给你做饭吃!我跑去问哥哥:哥,小鸟说爹明天会回来是吗?哥说:一只臭鸟知道什么,你个傻妞!小心我把你的小鸟放了去!我向哥哥咧咧嘴走开了,带着我的小鸟,我的宝!我对小鸟说:爹明天一定会回来的!小鸟叽叽的应和着!
(七)果然,第三天爹爹就回来了,可是不是走着的而是躺着的。娘走过来,手里拿着一包五彩糖豆说:妞,这是爹给你买的。我高兴的接过糖跑到小鸟跟前在它的脚下放了五颗糖豆,我说:小鸟,小鸟快吃,这是爹爹买的!娘听见我在笑,眼里含满了泪水,娘心里在想,孩子都还小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?爹躺在房子里的那张大床上,床头柜上摆满了小盒子,大瓶子,我不知道那是什么。爹的头是侧着的,我看不见他的脸,可是我突然觉得爹瘦多了,后脑的头发稀疏了好多,大多数都白了,我不知道爹怎么了,我只看到爹不再笑了,我只看到哥哥不再顽皮了,我也看到娘和姐常常偷偷的哭。我不知道,什么也不知道,只知道爹病了,不爱笑了,不爱说话了,也不喊我宝了,所以我恨他,恨他不起来总是躺着,恨他不和我玩,所以我也不去和我的宝玩了,因为我觉得爹讨厌我,所以我也讨厌那小鸟。我学着爹的样子对小鸟,我把铁笼墙角去了!
(八)那段时间,我不喜欢回家,不喜欢村里的那些老奶奶整天嘴里喊着我听不懂的话,不喜欢娘总是烧香拜佛,不喜欢他们围着爹的床摇着手里的大“铃铛”,不喜欢家里被二姑姑弄的乌烟瘴气,我不知道娘为什么总是磕头,我也不知道娘整天给爹喝什么黑乎乎的东西,总之我什么都不知道……突然有一天姐姐叫我说:爹找你。然后就拉着我往家里跑,我跑不快,姐姐就抱着我,我看见姐姐的眼睛是红的,而且流着眼泪,我不知道为什么,就紧紧的抱着姐姐,等跑到院子里时姐姐把我放在梧桐树下说让我自己进去,此时树上早就没了梧桐花,全是大片大片的叶子。我走进爹的房间,门口挤了好多人,有隔壁家的四姑姑,对门家的吴婶婶,还有我讨厌的二姑姑,还有那些我不认识的老奶奶,我吸着那令人厌的气味,看着那张大床上躺着我的爹爹,穿的整整齐齐的,看起来消瘦了好多,眼窝深的让人害怕,爹转过头来看我,嘴巴动了动,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,娘把我抱起来让我坐在爹的旁边。爹小声的说:妞,我亲爱的宝,以后要听你娘的话,不要和哥哥姐姐吵架,我说:爹,你怎么不笑了,说话声音也小了,眉头怎么总是皱着?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哭了,我用我的小手摸着爹的脸说:爹,你笑,不要皱眉,爹笑着哭了。爹问我:妞,你的宝呢?我说在墙角呢,爹说:明天你把它放了好不好?我哭着点头,爹说完就不笑了……我赶紧跑去找我的宝,可是我忘记它在哪里了?我哭了,哭的很大声,嘴里喊着:爹,我的宝……爹……
我哭着我的小鸟,娘和哥哥姐姐哭着爹……
(九)其实,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在哭什么,是哭我的小鸟还是哭爹爹,我只知道大家都在哭,我也哭,我问娘:小鸟去哪里了?娘说:和你爹爹一起走了,不会回来了!
人活着总是要经历生离死别,因为那是自然规律,死了的人是走了,像小鸟一样飞了!活着的人呢?要像什么一样呢?对了,像爹爹曾经说的,他是大梧桐树,我就是小梧桐树,当大梧桐树枯萎了,小梧桐树要像大梧桐一样经得起风雨,永远向着蓝天,自强不息,茁壮成长,不懈努力,勤奋的开花……
在爹爹头七的前一天我又跑到了那个爹爹躺过得房间,不经意间看到了墙角那个我熟悉的铁笼,里面没了小鸟,有的只是四颗五彩糖豆,窗外梧桐树上有三只小鸟在唱歌。
爹爹走了,小鸟也走了,我的宝不在了,但爹爹的宝还在!